汉堡大学

汉堡大学学费:$0欧元

汉堡大学官网: http://www.uni-hamburg.de/

学校性质:公立

创办时间:1919年

世界排名:暂无

学校人数:38941人

暂无 托福要求(分)

暂无 雅思要求(分)

暂无 SAT要求(分)

录取率 未公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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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汉堡大学

汉堡大学是位于德国境内独立城市汉堡邦联州的一所综合性质的大学。同时,该大学也是汉堡邦联州的第一重点大学,并且也可以算是德国大学中规模最大的一所综合大学。该校始建时间为1919年,学校地点位于汉堡邦联州府汉堡市的埃蒙斯布特尔区的鲁特尔鲍姆。汉堡大学,是德国的高等学府中较具有规模的德国标准教育体制高等院校之一。 汉堡大学的历史久远,最早前身是由与马丁•路德齐名的新教改革家乔纳•博格海格恩基于布道的教育需要,为使更多人士接受主的教诲,同时也为了提升市民的学习积极态度,而选择在汉堡市,于1529年,建立了这所新教式的学校。而汉堡大学在20世纪经历了重大发展以后,成为了一所公立的综合性大学。该校的大发展期是公元1919年到2006年,它由被美誉为“魏玛共和国时期”的“一朵绽放的小花”,到陆续兼并了汉堡市周边的几个同样规模化的高等学府,如2005年同城的原“汉堡市政治和经济学院”等,就被合为该大学的一个大系。足见其实力强大。汉堡大学现在常设有6个综合大科系,分别为:法律科学系、经济和社会科学系、医药科学系、教育和心理科学系、意识思维科学系、数学信息工程学和自然科学系,设有本科、硕士、博士专业课程。

【专业】 汉堡大学

  • 汉堡大学相关问题

    什么是汉堡大学?

    学校概况:汉堡大学成立于1919年,学生4万1千多名,其中外国学生3千5百余名,是德国大学中学生人数最多的五所大学之一。目前该校有教授将近500名,另有科学工作者和兼职研究人员1千7百名。
    地理位置:汉堡濒临大海,所以汉堡大学的海洋和气候研究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和很强的实力(有着两个特殊研究方向和两条科学考查船),这些也为环境研究提供了有利条件方面,比如为地质化工等相关学科提供帮助。
    课程设置:作为一个国际开放的大都市的象征,汉堡大学为学生提供了范围极广的近100个专业。近年来汉堡大学的研究重点集中于生物分子技术(医学和应用植物学)方面。
    图书馆及计算机资源:值得一提的是有百年历史的汉堡大学医院拥有1千张床位,是汉堡最大的医院。另外汉堡大学总共拥有130多所图书馆,总藏书达3百万册。汉堡大学和40多所国外大学有着校际联系。
    汉堡以其港口的有利条件,吸引了许多中国公司在此设立办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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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汉堡大学的世界排名

    U.S.News Best Global Universities Rankings 年份2015世界排名135QS World University Rankings 年份2014/20152013/20142012/2013世界排名192186205Academic Ranking of World Universities(上海交大世界大学学术排名) 年份20142013201220112010世界排名178178178179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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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德国汉堡大学比中国清华大学好不好

    陈景润

    数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
    1933年5月22日生于福建福州。1953 年毕业于厦门大学数学系。1957 年进入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并在华罗庚教授 指导下从事数论方面的研究。历任中国科学院 数学研究所研究员、所学术委员会委员兼贵阳民族学院、河南大学、青岛大学、华中工学院、 福建师范大学等校教授,国家科委数学学科组成员,《数学季刊》主编等职。主要从事解析数论方面的研究,并在哥德巴赫猜想研究方面取得国际领先的成果。这一成果国际上誉为“陈氏定理”,受到广泛引用。这项工作,使之与王元教授、潘承洞教授共同获得 1978 年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其后对上述定理又作了改进,并于 1979年初完成论文《算术级数中的最小素数》,将最小素数从原有的 80 推进到 16 ,受到国际数学界好评。对组合数学与现代经济管理、科学实验、 尖端技术、人类生活密切关系等问题也作了研究。发表研究论文 70 余篇,并有《数学趣味谈》、《组合数学》等著作。本回答被网友采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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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汉堡大学的其他杰出校友

    陈省身 数学家1984年沃尔夫数学奖1936年在汉堡大学获博士学位Jürgen Ehlers 物理学家2002年普朗克奖章1949年至1958年汉堡大学就读并在该校取得博士学位赫尔穆特·施密特 政治家前西德总理(1974年—1982年)入汉堡大学学习国民经济学,并于1949年获得硕士学位列奥·施特劳斯 政治哲学家施特劳斯学派学派开创者,多名弟子在里根和老布什政府担任要职。曾就读于汉堡大学,1921年获哲学博士学位达伦多夫 社会学家,
    思想家,政治家 一代自由主义思想巨人,冲突理论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自由派社会/国家理论的代表人物之一,1974年起任伦敦政经学院院长,被英国皇室授予爵士、勋爵爵位1947至1952在汉堡大学学习哲学、古典文学和社会学钱文忠 研究巴利文、梵文学者、教育家、社会学家  复旦大学教授、百家讲坛主持人20世纪80年代中期在汉堡大学印度与西藏历史文化学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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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德国汉堡大学是公立大学吗

    德国汉堡大学,
    当然是是公立大学。
    相关信息,
    可上学校官网查看。
    有详细介绍。
    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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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汉堡大学相关资讯

    外卖大数据丨陕西的奶茶大学、汉堡大学、最自律大学分别是哪家?

    近日,饿了么口碑发布了《2019年陕西本地生活年度消费报告》。数据显示,过去一年,爱吃爱生活的老陕战斗力依旧惊人,95后、90后是陕西外卖消费的主力,其中95后订单占比超过三分之一。同时也有越来越多的65、60后开始体验使用本地生活服务。年关将至,外卖也成为许多人置办年货的新方式。

    从全省来看,过去一年,西安依然占据全省外卖订单量的第一名。而以咸阳、榆林为代表的省内三四线城市也表现不俗,三四线城市的消费内需进一步被释放,咸阳、榆林分列订单总量第二、三名。榆林、延安百元订单数量分列全省第一、二名。

    订单总量最高的是雁塔区 单笔价格最高订单在长安区

    在西安,2019年订单总量最高的区域是雁塔区,未央区、碑林区紧随其后。全年单笔价格最高的一单出现在长安区,这笔高达3019元的订单是一个50人份的火锅。于此同时,长安区也是西安夜晚单量最高的是区域,夜经济的活力得到了重复的展示。

    饿了么数据显示,2019年西安城郊的60后购买奶茶咖啡订单量同比增长1倍,95后生鲜订单量同比增长4.7倍,显著高于核心城区增速。同时,口碑数据还显示,在西安郊区, KTV消费中中老年用户的订单占比略高于中心城区,可见城郊的本地生活新需求潜力较大,且正在快速增长。

    从热门单品的销量排行来看,西安电子科技大学一年吃了西安市最多的汉堡,可谓“汉堡大学”;西北工业大学喝了最多的奶茶,一举拿下“奶茶大学”称号;而相对比,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则一年啃了西安最多的沙拉,称得上“最自律大学”。

    银发族用外卖叫咖啡 三四线城市超66万单外卖备注”感谢”

    随着以数字化升级为核心的“新服务”战略的落地,非核心城区的生活性服务业也迎来新的发展机遇。高品质、多样化产品和服务供给的增加,也让消费者有了更多、更好的选择。

    过去一年,西安的早餐等多场景订单快速增长。其中,早餐订单量整体增长51%,夜宵增长49%,本地生活服务正在快速渗透进更多用户的24小时生活中去。

    饿了么数据显示,在陕西的三四线城市,与二线城市比起来毫不逊色,年轻人与老年人体验本地生活新服务的需求同样突出,越来越多地三四线的95后正在使用外卖下单买菜,越来越多地60后银发族,开始用外卖叫一杯咖啡与奶茶。

    值得一提的是,用来提餐饮需求的外卖备注正成为大众表达情感的渠道。饿了么数据显示,在情感类备注(的订单增速,陕西三四线城市也不输给西安等二线城市。今年在陕西三四线城市,累计有超过66万条外卖订单备注了“感谢”

    省内三四线表现亮眼 咸阳成为“三四线泡馍第一城”

    从全省来看,过去一年,西安依旧占据全省外卖订单量的第一名。但以咸阳、榆林为代表的省内三四线城市表现同样抢眼。阿里本地生活数据证明,在陕西,三四线城市的消费内需被进一步释放,展现出的消费活力好不输给西安等二线城市。

    数据显示,全国三四线城市外卖单量增速前20名中,陕西占了2席。宝鸡、咸阳外卖订单量分别同比增长1.6倍和1.5倍,在全国三四线城市中分列第10、第13位。

    2019年陕西的三四线城市,深夜时段外卖订单同比增速显著高与西安等二线城市。其中,咸阳过去一年夜宵订单量同比增长2.4倍以上,增幅在全国三四线中排名第7。在消费升级这件事上,三四线城市的爆发力也超越了一二线。陕西省三四线城市的百元外卖订单同比增长了73%,增速显著高于二线城市。榆林、延安的百元订单数量在省内排名一二

    同时,陕西的三四线城市在2019年在很多单独的菜肴偏好上,独步全国。咸阳成为“三四线泡馍第一城”,咸阳的麻辣香锅、泡馍、陕西菜和西北菜等品类的外卖量均位居全国三四线第一名。同时,咸阳外卖无需餐具订单也位居全省第一名。无需餐具超过13万单,相当于节省了1.6吨碳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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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模仿与失真:德国六八脉络下的2018汉堡大学占领运动

    1968之后的六八已经不再指代一个具体时间,而是一个概念。因此,今天在德国谈起68说是六八,但德国六八的好几个重要事件实际上发生在1967年。

    因此,在公共语境下统称为68一代的到了德国的特定语境下有时会被称为67一代,因为德国68年间的调基本上是在1967年定下的。德国六八的导火索是发生在1967年6月2日的欧内索格之死:日耳曼文学学生贝诺·欧内索格于1967年6月2日在柏林德意志歌剧院进行反对动用秘密警察对付学生的伊朗国王穆罕默德·礼萨·巴列维访问德国的示威活动时,被便衣警察枪杀。这是他首次参加政治示威。这个年仅26岁,重点研究德语文学浪漫主义的青年被射杀时,妻子正在怀他们头胎的孩子。他的死亡是左翼的一个集合点,六二运动团体以他被杀的那天命名。

    欧内索格之死引发的大规模游行。

    欧内索格的死使1960年代末的左翼学生和青年运动膨胀起来,许多大学都产生了骚乱。欧内索格葬礼一周后,在汉诺威成立的反抗者议会使学生运动迅速扩大,也给那些仍然相信缓和的人们明示了其爆炸性的影响力。汉堡的时代周刊发表声明,要求独立检察官调查欧内索格之死的来龙去脉,多名包括著名教授在内的学界人士签署了这些声明。而这就为德国六八名言的诞生埋下了伏笔。在参加欧内索格公开葬礼和反抗者议会的人群中,有当年的汉堡大学学生会代表迪特列夫·阿尔贝斯和格尔特·贝默。几个月后,在1967年11月,阿尔贝斯和贝默在参加葬礼时所用的黑绸上,把当时的想法和表述加以润色,写上了后来成为德国六八名言的标语“袍里——千年陈腐之气”。

    与此同时,自60年代中期开始活跃的德国社会主义学生联盟使西柏林成为运动的中心地。1968年,遥相呼应的国际环境,包括美国,法国,墨西哥等地的68运动以及发生在第三世界国家的解放运动让德国学生越发感到勇气倍增,从而也激化了德国六八。

    报纸报道杜什克遇刺引发施普林格出版社事件。

    一方面,1967年以来的运动继续扩大,开始渗透在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另一方面,自67以来的运动形势也开始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极端情况:1968年4月2日,稍后组建了“红军派”的安德雷亚斯·巴德和古德伦·恩斯林纵火点燃了一家代表“资本主义”的百货公司,从而为日后长达十来年的恐怖主义活动揭开了序幕。1968年4月11日,德国社会主义学生联盟领导人鲁迪·杜什克遇刺。当医生在对杜什克实行抢救时,施普林格出版社的晨报记者警告自己的同事不要插手此事,造成上百名愤怒的学生冲击出版社,事件升级,德国当局不得不派出军警,双方形成对峙。1968年5月30日,德国议会通过紧急状况法,确保国家在危机情况下(自然灾害,起义,战争)有行使特殊职能的能力,遭到议会外反对派的大规模反对。德国的1968在一场游一次骚乱中度过。

    在此之后,产生在德国68年间的派系间距离越来越远,最终变成互不相认的两方:主流的68一代支持社会民主党的威利·勃兰特选上总理,而极端的红军派则开始了一系列纵火,暗杀,绑架。

    与其他国家相比,德国的六八主题多有重合之处:反战,生态,男女平等。但和其他国家一样(例如美国的种族平等和法国的要求戴高乐总统下台的呼吁),德国六八也有自己的特点:反对专制,反对威权,要求民主,而这两点都是以反思和反对家长式权威作为方法论的,从而具有更多社会而非政治的意味。德国的六八特色主题——对纳粹极权的反思和要求更多高校民主——无一不带有这样的色彩。

    并不是自然而然的历史反思:德国的二战反思和68

    在1968五十年周年的春天,欧洲自诩有些情怀的报纸纷纷提起了当年的“五月风暴”。对德国的“68一代”以及纪念68的人来说,当年的汉诺威大学生贝诺 欧内索格之死和封杀施普林格出版社事件,是值得一书再书的。因为这两件事都引发了大规模学生运动,与人们对68一代“风起云涌”的想象遥相呼应。而且,欧内索格之死里的“文学青年”和“妻子怀孕”以及封杀施普林格出版社时的死亡、骚乱、对峙,全都是让人肾上腺素激升的话题。

    德国汉堡是一座商人之城。这使得这座城市的精神气质非常务实,非常不容易被“忽悠”,或者说,非常不“革命”。所以,汉堡起初并不像西柏林或法兰克福那样是1968年左右学生运动的中心。使汉堡必须被写进德国1968年学生运动历史的,是当年的汉堡经济与政治大学——现在的汉堡大学社会与经济学院,也就是鄙院——的学生迪特列夫阿尔贝斯和格尔特贝默沿着大报告厅拾级而下时打出的标语。

    1967年11月,阿尔贝斯和贝默展开“袍里——千年陈腐之气”的标语。

    “袍里——千年陈腐之气”成为68名言,除了押韵之外,还凑巧很好地概括了60年代末的德国学生运动:借用对学术体制的讽刺抨击整个社会的僵化。“袍里”,指的当然是学阀们的袍子(类似英国律政剧里律师们开庭穿的黑袍,这类袍子只有学者,神职人员和专业法律人士才可以穿)。当年,阿尔贝斯和贝默特意找来一个学生,穿上在很多人眼中代表威严的中世纪式大学士袍,而他俩就扯着横幅走在袍子前面。“千年”,既是在暗示这种体制从中世纪而来——从而也就足够腐旧,更是在借希特勒曾经希望的“千年帝国”,影射在学生抗议者眼中,这种体制简直就和纳粹一样专制。在因为二战历史付出了惨重代价的德国,这样的联想是非常揭伤疤的。“陈腐之气”一词的本意原是“久久不开窗而产生的室内的污浊空气”,这个比喻既刻薄又形象,以至于后来,“陈腐之气”这个词已经成为德国68的一句暗语,听到的人都会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这个从当年汉堡经济与政治大学大报告厅里迅速走红的名言并不是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它的第一个版本在时任学生会代表的阿尔贝斯和贝默去汉诺威参加欧内索格葬礼的时候就出现了。甚至连那条著名的横幅都不是临时制作,而是在葬礼时已经用过的一条黑丝带。这条黑丝带被贝默藏在外套口袋里,当教授们在大报告厅坐稳后,才突然展开。

    据在场的人回忆,当时一位教伊斯兰文化的教授被条幅上纳粹的隐喻激怒,大喊“您就该被送进集中营!”。以今日德国的风气来看,为人师表者在公共场合发出这样的言辞无法想象——除了舆论的轩然大波之外,那几乎可以肯定意味着他任何公共职务生涯的终点。但当年的这位教授只是立刻被短期停职而已,在“短期停职”之后,其长远的名和利都没有受到影响。

    今天的德国以“深刻反思二战”举世闻名——尤其是,当我们作为东亚人拿它和日本的态度相比较的时候,几乎一定会举出1970年德国总理勃兰特在华沙的一跪和配词,“一个人跪下去,一个民族站起来”。但如果把时间回拨到1960年代初,我们会发现,今天我们津津乐道的德国“反思”还仅仅停留在必要的政治姿态上,远远没有进入社会。直至68年间,德国对纳粹历史的态度都被某种“实用主义”所主导,西德五十年代的经济奇迹某种程度上是以通过从对自己的纳粹历史的纠结中抽离来快速获得物质上的提升作为代价的。

    克拉斯菲尔德在柏林议会大厅掌掴时任德国总理的库尔特基辛格。

    1968年11月8日,基督教民主联盟召开大会。一个名叫碧阿特克拉斯菲尔德的新闻学学生在柏林的议会大厅里公然揭露1966至1969年间担任德国总理的库尔特基辛格曾参与过德国纳粹党,并当众给其一耳光并对其大喊“纳粹,纳粹!”。实际上,基辛格“法西斯主义者”的美称并不是克拉斯菲尔德他首先赠予的。早在1967年,由基辛格领导的联盟政府上任甫一个月,流亡瑞士的哲学家卡尔亚斯贝斯就在一期电视采访中指出了基辛格的“深褐色”(注:纳粹冲锋队的队服是褐色,所以在德语里,“褐色”程度代表一个人和纳粹关系的远近,“深褐色”即是表示“在纳粹内部任过高级职位”或“深受纳粹思想影响”)背景:“联邦德国现在正在被一个老牌纳粹代表”。不唯如此,亚斯贝斯还补刀称:“这不仅是在侮辱别的国家,这对德国人中间那些憎恨过,现在也还在继续憎恨纳粹的少数派也是一种侮辱”。

    然而亚斯贝斯如此尖刻的言辞也并未掀起轩然大波,这甚至不是亚斯贝斯本人第一次谈起这个话题。早在电视采访的前一年,也就是1966年,亚斯贝斯出版了一本题为《联邦德国驶向何处》的书,书中说,前纳粹成员继续行使职权是德国宪法的断裂,而出现这种情况正是因为,有一些前纳粹成员在战后重建中不仅未被追责,反而获得了权势,历史由此不仅被战胜,而且被遗忘。

    库尔特基辛格与康拉德阿登纳。

    正如前文所说,这种情况在经济奇迹时期成为一种现象。但它并不是从经济奇迹时期才开始的,而几乎是由第一任德国总理康拉德阿登纳定下的调:尽管从未对纳粹表示好感,但阿登纳对前纳粹分子的态度相当宽松:公认“深褐色”的特奥多尔奥贝伦德是1953年至1960年的联邦贸易部长;曾任纳粹内务部政府高层议员的汉斯玛利亚格洛布克当上纽伦堡种族法的评论员,成为阿登纳最亲密的同事。到了经济奇迹已经开始的五十年代中期,那些在1945 年至1949 年间在纽伦堡或同盟国军事法庭被判定为战犯的人大部分都得到了释放。与废墟时代一度在报纸上出现过“纽伦堡有过纳粹吗?”这种完全的无知相比,认识到有纳粹历史的存在却“哀悼无能”更像这个时间段的集体行为模式。纳粹统治下的历史以一种类似于儿童期得过的传染病一样的模式“存在过”。

    直到克拉斯菲尔德以这样避无可避的方式揭开面具,才逼得人们无法继续装睡。

    克拉斯菲尔德本人在当天被判一年监禁,并不得保释。“这个判决是这样的严苛,相形之下,对奥斯维辛集中营战犯的判决过于宽松了,还有那些一直被审判,从未被判决的,有着纳粹背景的政治明星人物。这一切都给人们,尤其是青年一代留下了深刻印象,即他们的前辈尽管对民主二字信誓旦旦地宣布效忠,却从来没有真的学会何谓民主。”

    克拉斯菲尔德所属的68一代是第一代真正在战后出生的青年人。这一代年轻人的父亲“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性曾经手中握枪,对别人使用了可怕的暴力,或者起码也是经历过暴力,而最后侥幸逃脱。这些父亲当中的三分之一参加过纳粹党”。他们的举动一方面是对其父辈逃避纳粹历史的一种回应,另一方面也是在“更多民主”的框架下,反对当年依然盛行于德国的家长制度。“反思纳粹历史”和“反对父权制度”以这样一种方式同时进行。德国被这一批年轻人所逼才开始系统性地研究这一段历史,因为这是第一次不是由盟军这样的“外国人”,而是由自己的孩子、学生和周围人对曾经参与过纳粹历史的人提出质疑。

    就连很多人以为属于德国“国民性”组成部分的“深刻反思二战历史”都来得如此艰难,更不要说诸如反对结构专制和追求男女平等这一类还没有做到的其他68课题了。可以说,很多我们认为是今天的西方社会里“原本如此”的东西,包括我们以为的“国民性”,都没那么自然而然。

    反对派的权利的游戏:西方民主制的68改良

    即使在68的大环境下,与其他城市开始就提“反对越战”、“更多民主参与”的学生运动相比,汉堡经济与政治大学学生的诉求也非常具体。这从“袍里——千年陈腐之气”这句标语就可以看出来:反对的是以教授拥有绝对裁判权为标志的德国学术体制。1969年,汉堡修改了高校教育法案,彻底改变了教授在教学中宗教裁判所般的绝对权威,同时也从立法上确保了学生参与大学治理的模式。至于这个举动有没有超出高校系统以外的政治意义?答案显而易见。

    如果我们把目光再放宽一些,就更好理解了:德国的68运动与议会外反对派多有重叠之处。所谓议会外反对派,就是由于议会内反对党已然不足以代表民众的意愿,自己再于议会之外组建反对派。如果说68以前,起到政治抗衡作用的主要还是议会内反对党(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在野党),而其主要功能还只是以避免绝对威权产生的方式成为西方代议式民主制本身的压舱石,那么议会外反对派则是对西方式民主这个制度的监督和补充。

    六八抗议照片。

    在这样的背景下,68运动由于由大学生发起,其主要诉求之一就是从自身经验出发,要求对德国高校制度进行改革。事实上,号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三大“非主流”运动的女权运动、和平运动和生态运动,几乎都是发起者从对自身、也就是“小我”经历的反思开始物不平则鸣,获得众多其他“小我”的回应,扩大成对“大我”的定性。这其中从量变到质变的决定性一步是反思从经验上升到抽象思考,而最终通过政治的方式由非主流变为主流。

    要理解这种形式的意义,不妨看一下相同时间段内的另一批人,这批人无论从诉求内容还是人员构成上都与68有某种重合之处。或者说,在另外的情况下,这两批人是完全有可能互换的:1968月4月2日晚,安德雷亚斯·巴德和牧师之女古德伦·恩斯林伙同另外两人用自制的燃烧物点燃了法兰克福的两家百货公司,从而拉开了恐怖活动的序幕。1970年,“红军派”成立。创始人除了前面提到的巴德和恩斯林之外,还有女记者乌莉卡·迈因霍夫和律师霍尔斯特·马勒,其成员大多出身富裕家庭、受过高等教育,以年轻知识分子和大学生为主体。在最初的17名核心成员中,有10名大学生、两名律师和两名记者。好几个“红军派”的创始人早期都接触过68运动,甚至他们进行恐怖活动的最初计划都是以“革命般的”暴力手段来为渐渐式微的学生运动的目标增加新的推动力。从六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中期,“红军派”把攻击目标锁定在德国经济、金融和政界的高层人物身上。当然,在红军派看来,他们一系列的爆炸,绑架,暗杀这样的犯罪现实都是在重新构建“被资本家腐蚀了的”西德社会尝试中的手段而已。他们,先后制造了多起血腥的暴力事件,34人成为恐怖袭击的牺牲品,其中包括西门子公司总裁贝库茨、德意志银行行长赫尔豪森以及德国托管局局长罗韦德尔等多名政商界要人。

    鲁迪·杜什克在游行队伍中。

    按照惯常的推测,68的主要活动者反对资本家,红军派也反对资本家,“工人阶级”当然似乎更应该天生反对资本家,但所有这些会被我们一股脑当成“反对资本家”的人,不仅没有和谐共处,联合起来,反而常常互相敌视:德国68学生运动的主要人物之一的鲁迪·杜什克1968年曾被一名工人开枪打伤并在70年代死于这次刺杀的并发症。

    汉斯-荣格·卡拉尔和杜什克同属1960年代末德国社会主义学生联盟最具有影响力的发言人,是著名社会学家特奥多尔·阿多诺的学生,他也曾一次讲话中指出,很多“新左派主义者”从小就深受落后的、非理性的甚至纳粹式的思想的耳濡目染,“正是这些思想使他们接触到了这个社会里仍然阴魂不散的法西斯主义因素。”他在这次讲话后不久也遭到了刺杀。

    需要说明的是,在当时德国的语境下,“法西斯”一词所指代的内容和今天中文语境中的人们带着对那段沉重历史的本能反感使用这一词汇时并不完全一致。在德国六八的反思纳粹的风潮下,人们质询的不仅是纳粹的内容,也是纳粹的行事结构,以及如何防止任何人在可能条件下成为纳粹的倾向。因此,有人把红军派和新纳粹相提并论,并解释说,这两者看似南辕北辙,却有很多共同之处。比如两个组织的成员都是使用武力和恐怖袭击来迫使别人遵从自己的意志,并经常公开坦述自己对他们归为“敌人”那一类人的憎恨以及想要毁灭这些敌人的意愿。

    “红军派”主要成员。

    值得一提的是,像红军派这样的极端行为在国际六八版图中并不是德国独有特色。在美国、法国以及其他国家68年间的民众运动中,都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暴力行为。尽管这些行为的发起人的诉求各不相同,但总体来说,可以把它们放在六八的宏观框架下:对帝国主义残制的愤怒,对资本主义物质至上的反对,对僵化的社会体制希望进行改变的冲动,对唯物质主义现代性以及西方世界现代化道路的反思。只不过,到了某个节点之后,人们必须做出选择:究竟应该以什么方式完成自己的诉求?

    在“红军派”发起的恐怖活动中,半数的事件是女性完成的。几乎所有这些女性都经济状况良好,也就是说,她们并不是像人们会以为的那样,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报复社会”。相反,她们对资本主义市侩生活的厌恶是真诚的。代表人物除了前文提到的古德隆·恩斯林之外,还有苏珊娜·阿布来希特,1977年参加谋杀德意志银行主席荣格·彭托的行动时年仅19岁。她曾对其父母说过这样的话:“鱼子酱,我已经吃够了!”

    民众对红军派刺杀彭托的恐怖主义行为的抗议。反对物质至上,反对僵化的社会结构和专制的社会气质,反对男女不平等。看上去,“红军派”的追求和68学生运动主流诉求并没有多大分别,但他们很快和68分道扬镳。比如,德国犯罪学家纳斯这样解释“红军派”里女性恐怖主义者的行为:首先,这些女性是一些年轻人,因而有年轻人可能有的通病,即没有学会如何区分理想与现实,如何区分什么样的图景只能用来做梦,什么样事情是可人为做到的。有一种世界只存在于理想和“主义”中,有一种世界存在于已建立的社会及其统治结构和不完美中,而这两者之间的鸿沟使他们无比震惊。其中一些人震惊之后无法消化的反应就是走向极权,无视良知、法律、行为后果以及家庭与社会的牵挂。

    吊诡的是,使这些思想解放的女人走向极权的原因某种程度上恰恰是她们敏感的思想解放:这些女人在面对着男性们从多年社会习俗中传承而来、习以为常的粗暴和冷血时,不甘屈居于劣势,她们要超越。这些粗暴和冷血并不仅仅来自她们用以自居的左派身份反对的资产阶级,更大的打击来自于和她们同属左派的男性同志。即使在高喊解放的左派内部,也有相当一部分人一边用“上层建筑”式的解放和两性平等理论说服这些女性与他们发生“自由而多元的”性关系,一边期待她们温顺静默,乖巧听话。既然社会如同铁屋,那么她们就要——而且她们认为这是唯一可以替自己挣来公正的方法——以一种极端的方式来补偿自己与男人之间获得解放程度的落差。

    即使出发点令人同情,但这样的人并没有学会——或者不想学会,或者是没有机会学会——无论从“道”还是从“术”上如何在两个世界之间搭起桥梁。而这恰好是政治的意义。

    所以,68的意义,不仅在于其内容上对现代性的反思,而且在于其形式:这几乎是西方民主体制确立以来首次大规模去中心化的平民社会运动——运动而不是革命,虽然你也可以说,倡导者是大学生,某种程度上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精英,所以68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平民”——并且在并未对国家政权产生实际动摇性影响的情况下最终成功将其诉求写入国家宏观政治纲领。这标志着反对派的力量展现乃至对政治框架产生决定性影响的方式也从体制内的政治扩大到了体制外的社会,从而对西方式民主的政治生态做出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改革。

    同样是追求民主,此民主已非彼民主。如果说,被民众运动作为“言必称希腊”式蓝本的早年资产阶级革命是以暴力推翻当权政府,不惜流血也要建立合法政权为目的,那么一个多世纪以后的1968年学生运动已从西方式民主合法框架内的“权力的游戏”习得经验,主要致力于以类似“议会外反对派”的模式,以“提点者”而未必是“替代者”的身份进入政治,这是68运动和将自己定义为左派真正继承人却以暴力和暗杀为手段的“红军派”之间的本质区别。无论是阿尔贝斯和贝默,还是触发了当局封杀施普林格出版社的鲁迪·杜什克,都不主张使用暴力。贝默在多年后接受采访时表示,一些当时最“激进的”活动分子到了今天反而急着表现出同极端行为“划清界限”,“而我,本来就一栋房子也没点燃,一块石头也没扔,我根本没必要划清界限”。跟《悲惨世界》里那种“你可听见人民在歌唱”、搭建街垒展开巷战式的学生抗议相比,可以说是很“修正主义”了。

    我们有情怀:从68到68五十年

    除了“深层次”的影响之外,68对当今德国社会的影响也可以直观地体现在,它为从此以后的学生及青年运动定下了思路和基调:无论起因为何,诉求是什么,学生和青年运动都常常会试图通过这样和那样的方式和68扯上关系。

    实际上,到了七十年代中后期,曾在六八期间风靡一时的学生运动本身已经逐渐成为一种顾影自怜式的自我崇拜。这当然部分是因为,六八年间的许多重要诉求已经通过运动写入了主流政治纲领:比如生态和男女平等等我们今天熟知的话题。而在六八期间崛起、以反核为初始诉求的绿党也在经历从议会外反对党进入主流政治的过程。

    六八运动中的一些抗议标语,主要内容是呼吁高校民主化改革,右上角的牌子上写的是:教研室=空椅子。

    2018年春天的汉堡大学占领运动,就是以对68学生运动的招魂开始的。发起者正是当年汉堡经济与政治大学的阿尔贝斯和贝默的学弟学妹。现在,虽然仍是一个学院,但是以专业重点划分,我院现在有两栋楼。一栋是以社会学、政治学和新闻学为主的AP1,人称“马厩”。一栋是以国民经济学和企业经济学为主的VMP5,人称“朋克”。占领运动从“朋克”楼起,学生们使用了曾经出产了“袍里——千年陈腐之气”的汉堡经济与政治大学的缩写,在楼外挂起了一条上了多个新闻的横幅:“H(汉堡)W(经济)P(政治)(大学)被占领了!”

    在汉堡经济与政治大学已经不复存在很久之后,这个举动无疑是对院方的某种挑衅。当然,“马厩”楼对此也心有不甘却不好明说:凭什么你们就代表了汉堡经济与政治大学呢?

    "朋克楼"挂出条幅:“H(汉堡)W(经济)P(政治)(大学)被占领了!”

    除了这条横幅之外,另外一条挂了两个多星期的横幅内容是“大学为所有人”。何出此言呢?起因是,汉堡市参议院决定削减一部分大学“欢迎周”的支出。所谓欢迎周,是每学期开始的第一二周,课程还没有正式开始,学生可以到各个课去感受一下再决定是否选课。而欢迎周的支出主要是用于各种学生活动,包括帮助同学间快速熟悉、联络感情的各种派对。这项支出按例是三万欧元,如今参议院决定削减到一万二千五百欧元。因此,在“大学为所有人”的横幅旁边,隔着“游行”的大字,又有用小一号的字写的另一条横幅:“钱其实够多!我们只是需要为自己把它拿来!”

    “马厩”很快跟上。不得不说,在“马厩”这边接受了若干抽象思维训练的学生们更擅长于见微知著、处理概念,提出“大学,就应该涵盖万象”。

    不过,这个局面不久就被“连横”。学校出面对“朋克”表示:你们不就是差一万七千五百欧元活动经费吗?这个窟窿我来填上如何?我给你们二万五千欧元,比原来还多。

    求钱得钱的“经济学家”们就这样被招安。只剩“社会学家”和“政治学家”们为着理想苦撑。不但如此,也许是抱着对“你这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也背叛革命”的鄙视,“马厩”这边挂出了更多“形而上”的标语:“不要量,要质!”、“自主的大学”、“现实是不可估量的!”更是把传单、倡议书放到了教员办公楼门口。

    “马厩”楼外的条幅:“自主的大学”。

    当地报纸对“汉堡学生抗议运动”的描写随着被代表的“汉堡经济与政治大学”的占领的结束而结束。而事实上,真正的占领只是刚刚开始。

    “马厩”里的所有教室都被清空,在走廊和教室的墙面都刷满了标语和涂鸦。每间教室都有人看守。到了第二个星期,“马厩”这边的教室已经各自发展出特殊功能,有的是“音乐室”,有的是“吸烟室”。我曾经试探着推开过一间本该属于我的教室,烟雾缭绕中,一块展板后面隐约坐着有人,依稀闻到西红柿肉酱意面的味道,地板上扔着几只披萨盒子,大概这一间是“饭厅”。

    第一个星期,所有有教学任务的教职人员都没头苍蝇般乱撞。没有人知道自己的教室被占了,该去哪儿上课。学院的教学秘书电话响个不停,手忙脚乱。到了第二个星期,学院的危机管理也出炉了:开了一个专门的网页,每天挂出当日以及次日的所有课程地点分别改在某院某教室。相距不远的教育学院和法学院笑而不语,一边看热闹一边表示愿意帮忙,“背叛革命”的经济学系也若无其事地提供场地。所有有课的教员先去网上看地点,然后跑去“马厩”楼贴告示。告示起先贴在原本应该上课的教室门口,但随着告示和涂鸦越来越多,后来大家索性把告示贴在沉重的院大门上。

    可以想象,并不是所有学生都赞成占领运动的。因此,“马厩”被封闭了的学生办公室门口就成了公共论战的主要阵地,论战的形式是贴大字报。内容是一些拒绝被代表,想要正常学习环境的学生对占领者的几点诘问,所以不同的问题是由不同的字体写上去的:“你们说‘大学为所有人’,请问谁是‘所有人’,又怎么实现‘为所有人’?”“为什么你们没有具体诉求?”“你们还要这个样子(大写加粗)弄多久?”“可以讨论一下你们的合法性和代表性吗?”“你们想用‘自主大学’代替咱们院吗?”“请问怎么理解‘自主’?”“如果你们的诉求没有‘得到满足’会怎样?”“提出的全员投票机制适用于一个人数这么多的院吗?拜托请对下一步举措实行民主决议,确定你们是具有‘合法性’的。”

    “马厩”被封闭了的学生办公室门口的大字报论战。

    占领者很快回敬了更多理直气壮的大字报:

    “你们说‘大学为所有人’,请问谁是‘所有人’,又怎么实现‘为所有人’?”答:“所有人就真的是所有人!你也是所有人中的一员啊,无论你做什么、是谁、来自哪里。大学应该是属于每一个人的场所,不应该只对那些在高中毕业考试里拿到好分数的人开放。我们希望实现的是让所有人聚在一起的空间,所以我们要做的是让大学成为遇见、交流和创新的场所。我们认为,任何一种知识形态和世上(此处语法错误,德语第三格用成了第四格)所有多种多样的观点(“任何一种”和“多种多样”似乎通常不构成并列关系)都是珍贵的。所以我们要废除教员和学生之间的等级制度!每个人都可以教,每个人都可以学。”“我们正在向这个方向努力,所以我们希望得到你们的帮助,搞起一个为所有人的大学。请散发传单!请去找人们交谈!随便你们能想到的什么事情!”

    “为什么你们没有具体诉求?”答:“我们想在一间被占领的教室里讨论批判而自由的大学这个概念。我们提出这个概念是为了在流动的过程中不断地深入研究大学和社会中存在的问题。从和所有人的共事中,我们会制定出为了所有人的诉求。”

    “你们还要这个样子(大写加粗)弄多久?”答:“尽可能地短,有必要地长。以所有人的名义,我们要改变成为常态。我们为学生的民主参与努力。”

    “请问怎么理解‘自主’?”答:“我们理解的自主是一种自我决定和自我管理的状态。我们想要平等地从大家那里以及和大家一起学习。没有教员和学生之间的等级制度。所有人都应该参与进来,提出意见。一个决议只有当所有人都支持的时候才能通过。”

    “可以讨论一下你们的合法性和代表性吗?”答:“会这么做的,欢迎参加。要不然你也可以很快知道讨论结果。”

    那么,汉堡大学,或者我们学院,究竟做了什么要命的事情,这么招人恨呢?

    曾经,在“博洛尼亚进程”前,德国的大学还没有国人熟悉的本硕之分。学生到了某个年级会参加中期考试,通过了才能继续学业,毕业了直接是硕士。彼时,我院的毕业率只有百分之三十。但同时,与现在被新自由主义式全球经济席卷的教育产业相对的,是一种教学上的自由主义:没有毕业年限,必修课很少,学生可以自由选课,所谓的“按照人格培养”。“博洛尼亚进程”后,教育的市场导向大大增强,讲究的是尽可能高效而有针对性地完成学科训练——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德国大学教育“同国际接轨”后的迫不得已:以前那种不疾不徐、专心治学的精英传统,在就业和经济这两大国际市场上,要如何在平均值上同英美式的实用主义教育竞争呢?

    随之而来的是一系列现实策略上的变动:比如,院系开始设置划分精细,称为“模式”的专业方向,每个“模式”都有必修课。学生选择了“模式”就意味着选择了必修课。比如,我的课就在“社会结构分析”和“国际比较”等几个模式下。曾经有好几次,几年前的学生突然写信求我“再给一次机会”,因为他们选了这些模式而又没时间(或者不想)写论文,结果到了快要毕业被突然告知不通过我的考试就不能毕业。又比如,在另一个称为“综合”的模式下,学生必须修习社会学、经济学、法律和政治学几门基本课程,无论个人喜欢与否。

    所以这意味着:一,学生感到自己的选择空间变小了,成了“老师命令我学习”;二,学生认为学业压力变大了,而某些他们并非自主选择的课会增加这种“疲于奔命”感。经过这样的改革,我院现在的本科毕业率最高是百分之七十。问题是,学生们经过一番学业上的厮杀走上社会,却发现厮杀才刚刚开始。怪谁呢?怪社会吗?但“社会”是无形的。所幸学校是有形的。

    因此,继在校生和毕业的学生之后,又有很多和汉堡大学殊无关系的“社会人”加入进来,甚至有些人从不来梅、基尔这样的附近城市专门赶过来,加入了这场看上去“很68”的占领运动。所以这就出现了“大学是每个人的大学,而不应该仅仅对在高中毕业考试里取得好成绩的人开放”,“任何一种知识形态和世上所有多种多样的观点都是珍贵的”,“每个人都可以教,每个人都可以学”这种在大学这个语境下显得格格不入、过于“发散思维”甚至不知从何说起的观点。当然,他们也会用“现实是不可估量的”来展现自己的豪情壮志。

    有一日正是我的课,大清早教学楼管理员站在院门口外等我:“您知道,本来咱们院是开不了的。校长火了,发了话,说今天必须必须腾出一间教室来,所以您请吧。”后来才知道,那个时候,校长是真的火了,空降“马厩”,提出要叫来军警,是我们院的政治学教授阿斯巴赫先生代表院方出面,力劝校方不要召集警察,而仅仅出动了更多保安昼夜加强巡逻,从而避免了更大规模的对峙和冲突产生。“其实校长都没跟这些占领者谈谈啊。还有,校长为什么不跟我们院商量,一来就要擅自作决定呢?毕竟他又不是教师。他都不是我们的顶头上司,只是帮着我们管理学校的‘管家’啊。我想他是在一种不知情的焦虑里面。可是不知情难道不应该先了解一下吗。哈哈,我在我们学校教政治这么多年。这次才算是从实际上更加认识了我们学校和政治。”

    那几个星期,教学楼管理员绝大多数都没好气。我曾经尝试着问其中一个:“您可听说过占领什么时候结束吗?”答:“呵呵,天知道。下个月,半年后,明年年底。”

    其中一间被占领教室墙上的涂鸦。

    终究并没有需要等到明年年底。五月中,我成了第一批回到自己院教书的教师之一。走廊里还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教室里的涂鸦也一个都还没有被刷掉。学院要联系清洁公司,上上下下全部重新粉刷。当然,根据“坐下来谈”的结果,也会保留一两片本来就保存着68记忆的涂鸦墙。一个相熟的教学楼管理员告诉我,一间教室通往外面街道的暗门被打开了,丢了几台苹果电脑,所幸发现得早才没有遭遇更大损失。

    虽然开始的新闻稿里一律将这次占领运动定性为“学生抗议”,但自从新闻不再报道以后,学校内部谈起这件事,却一律称当事人为“占领者”,因为他们并不仅仅是学生。除了最开始以“汉堡经济与政治大学”代表自居的学生们之外——而他们在求钱得钱之后也就偃旗息鼓了——后来的活动家们,尤其是那些占领了“马厩”的人,“成分”越来越复杂:起先挂“不要量,要质”横幅的只有在校生,随后很多已经从汉堡大学毕业的人也加入进来,挂出“自主的大学”了。

    占领运动结束后,我们这些“中层”教职员工都在等学院或者校方的邮件。通常,发生了任何事情,做出一个哪怕再小的决定,都是要“给个说法”的。我们不是不好奇,这好奇中除了想要知道这出给我们的教学带来混乱和不便的戏究竟如何结束这种出自于个人经历的关心之外,还有某种“有政治意味”的观察心态:既然民主是一件这么难以实现,更无法用“小恩小惠”收买的东西,学校究竟作出了什么让步,才让占领运动和平结束的呢?

    但之后几个星期,我们不仅没有收到任何邮件,而且就连同事们见面八卦,一说到这件事情,都只能相互耸肩摊手,道一句“我也什么都没有听说呀”。除了一两个代表院系和占领者谈判的教授之外,院方、尤其是校方仿佛颇有些“别跟我提这事,我懒得说”的意思。

    没有催泪弹、没有警棍从而也完全不悲壮的抗议酷吗?不酷。但是按照占领者们一直在扯上关系的68来看,权力的傲慢固然不可谓不存在,然而他们自身也与68相去甚远。其中最主要的区别,用“政治”这两字就可以概括:既从内容上要求合理而清晰地搭建从“小我”升华到“大我”的逻辑能力以及对可行性的清醒认知,又从形式上需要有组织地与他人沟通,斡旋以至贯彻自身诉求的行动力。

    学生贴在马厩外的活动通知,下半部分可见学生希望和68扯上关系,而上半部分可见活动还包括联谊派对。

    而占领者们,却既从始至终——除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概念——没有拿出接地气的具体诉求或纲领来,又没有组织或沟通:从在“朋克”那边自居代表了汉堡经济与政治大学的学生开始,到后来“马厩”的占领者——从开始就有三个小派别各自为政,其中有两个小派别多年以来一直在学院存在——莫不如此。“你肯定会以为,既然都是占领者,他们肯定互相认识,其实他们这么多年从来互相不通气。”第一次彼此正式碰面,还是在阿斯巴赫先生做和事佬的主持下,和校方以及院方坐在一起。

    当然,还有一个问题是,所以这些林林总总的小派别,又有多大程度上能代表3000人的院呢?呼求民主,然而民主又是什么呢?所以事实“很不酷”,没有人做出什么让占领运动结束。喊也喊了,热情过去,气氛不再,好没意思,于是它就自己结束了。

    六八五十年后,人们在汉堡大学报告厅重新展开横幅怀念当年。

    距离1968正好过去了50年。几年前,已经成为法学教授的阿尔贝斯和市政府议员的贝默从汉堡市档案馆拿出了当年的横幅,一起展开留下一张照片。50年后的春天,由阿尔贝斯和贝默的学弟学妹们发起的占领运动甚至带动了汉堡的另一所大学——报纸上短暂出现过汉堡港口城市大学的学生举行抗议的新闻。但这场本来的立意是向68的致敬却仿佛某种行为艺术:我们有情怀,我们有情绪,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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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汉堡大学教授文章:贸易战让穷国富国两败俱伤

    参考消息网3月13日报道美国《外交》双月刊网站3月5日刊发德国全球与地区问题研究所所长、汉堡大学教授阿姆丽塔·纳尔利克的文章《针对穷人的贸易战》称,上周,唐纳德·特朗普总统宣布将对进口的钢铁和铝强行征收高额关税,引发了人们对一场全球贸易战的担忧。但实际上,国际贸易体系的瓦解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如果全球贸易机制真的分崩离析了,那么对各方都会产生不利影响,但对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来说尤其如此。

    发展中国家受其害

    文章称,不过,要想解决全世界穷人最关心的问题,还需要做大量工作,而朝着这一目标迈进的最简单的一步是确保继续为发展中国家提供市场准入机会,保证关税和非关税壁垒的可预测性。如果世贸组织分崩离析,富国很容易就能对穷国提高关税,同时采取许多其他保护主义措施来阻挠进口商品。靠出口实现增长并使其生产链适应出口市场的发展中国家将遭受重创。出口下降将直接影响到相关行业的生产者和工人,结果是最无法经受这种打击的穷人损失惨重。

    文章称,穷国从世贸组织获得的第一个基本好处是它们通过与更强大的国家谈判享受到一个相对公平的竞争环境。没有世贸组织,发展中国家既没有保护它们的体制规则,也没有可以增强其讨价还价能力的联盟的支持。

    发展中国家从世贸组织获得的第二个重要好处是其争端解决机制,即允许成员就另一个成员违反贸易规则的做法提起“诉讼”。一旦作出判决,世贸组织可以授权针对应诉方采取报复性措施。虽然美国和欧盟是争端解决机制最狂热的使用者,但许多大的发展中国家也经常提出诉讼。听任世贸组织消亡,世界就将回到一个不受遏制的强权政治体系。

    富国无法独善其身

    文章称,即使世贸组织的瓦解会使最贫穷国家遭受最严重的打击,富国也无法独善其身,因为由此产生的保护主义将极大地损害发达经济体中的贫困消费者。他们将无法从发展中国家获得廉价和有竞争力的进口产品,包括水果、蔬菜、服装、鞋类等必需品,因为一般人在这些商品上的开支占其可支配收入的很大一部分。

    然而,提高关税对就业的影响充其量说是好坏参半。好处仅限于具体行业。例如,增加钢铁进口的关税可能会增加这个行业的就业岗位,但许多其他依赖钢铁进口的美国产业如汽车或电子机械制造商则会看到生产成本上升。这反过来会对它们的国内和国际竞争力、利润率以及雇用和支付工资的能力产生不利影响。此外,其他国家不大可能会平静地接受这样的对待。报复行动可能远超钢铁和钢铁消费行业。当然,报复措施对本国消费者来说也是没好处的,因为消费者也从这些重要的、有竞争力的美国进口商品中受益。因此,几乎所有各方都将陷入一种完全不必要和可悲的双输局面。总之,贸易战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两败俱伤,尤其是发达国家和新兴国家中最贫穷的人口。

    规则僵化求新待变

    文章称,早在特朗普当选前,美国的贸易保护主义倾向就已显现。世贸组织的体制进程也辜负了其成员。单一承诺原则让形形色色的利益方绑架了多哈谈判。该组织需要新的规则来适应不断变化的力量对比和眼下不断变化的需求,在这方面,它非常失败。

    世贸组织的富国和穷国都认识到多边贸易带来的好处,但它们也必须承认和解决国际贸易在其国内特定行业中带来的国内成本。过去各国没有这样做,因此大大助长了大家对世贸组织的怨恨。纠正这一现象可能会对该组织产生天翻地覆和积极的影响。尽管不能只指责特朗普是世贸组织即将分崩离析的罪魁祸首,但他在世贸组织瓦解和即将爆发的贸易战等问题上所引发的恐慌可能会促使该组织走上正确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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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德国汉堡大学教授张建伟:机器人伦理应以人为本 让人类走向灭亡的商业需求不可推崇

    ▲德国汉堡大学多模态技术研究所所长 张建伟 图片来源:太和智库

    今日(9月8日),在由太和智库发起主办、每日经济新闻战略合作的“太和文明论坛”上,德国汉堡大学多模态技术研究所所长张建伟表示,机器学习是人工智能突破的主要方法。

    “我三十年前在清华学人工智能、计算机,当时很多算法都有,但是今天计算能力已经达到了当时的100万倍,现在的5G、云计算技术,使得我们在数据的收集、数据的整理、数据自动分类上能够做到智能决策的机会。”张建伟解释道。

    张建伟介绍,现在的人工智能主要基于单模态实现,比如只针对图像信息或语音信息进行基于大数据的人工神经网络学习,属于弱人工智能;未来的人工智能技术将基于多模态交互,能够认知整合包括文本、图像、声音等在内的各种信息,从而让人机交互变得更自然、更精确、更稳定,属于强人工智能。

    在技术发展上,张建伟认为,基于深度学习大数据的可计算的连接主义得到新的发展,但强人工智能面临的一个最大的挑战是如何将人的各类学习机制连接到一起。要实现强人工智能,需要进行跨模态研究,包括机器记忆、预测与数据校准、知识抽取、推理、归纳、表达和自主学习等。科学家们认为,真正实现和人脑一样的强人工智能至少还需要一个世纪的时间。

    HCPS(人-信息-物理系统)被认为是人工智能未来重要的一个应用领域。张建伟举例介绍,弱人工智能和强人工智能的区别在实际应用中非常明显。另外,人工智能不具有人类的价值观、人生观、道德观,迁移学习的能力也是下一代人工智能的关键技术。

    人工智能的发展伴随着伦理冲突,张建伟介绍,在德国已经出现“反对机器人”的情况,“这是非常好的一个事情,提醒我们在做人工智能时,考虑到伦理和社会”。

    机器人伦理问题在“机器人伴侣”产品中体现得较为明显,张建伟透露多模态交互作用被许多企业看好,希望能够将其应用于机器人伴侣中,包括很赚钱的“成人娃娃”,但他并不支持这一应用的发展。“人的尊严、人活着的价值还是应该放在首位。虽然有商业需求,但是我们不能引领这种需求,让人类走到一个真正灭亡的阶段。”

    张建伟强调,在机器人伦理中以人为本,实现可透明的人工智能系统。“我自己本身希望ICT和AI、和机器人真正能够解决我们未来的刚需,然后来选择优先资助的应用场景,通过跨界合作,来限制有危险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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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亲历汉堡大学学生抗议:反对新自由主义政策削减经费

    4月中旬,汉堡在漫长的冬季后迎来了春天。

    和春天一起到来的,还有大学生们高涨的热情。北德人民不用参看巴黎政治学院和索邦大学学生们的口号,完全可以自给自足。4月20号左右的一个星期,当地报纸上均频频出现“汉堡大学学生占领教学楼”的报道和图片。

    事情的主要起因是汉堡市参议院决定把每学期开始上课前的大学活动经费补贴从30000欧元削减到12500欧元。而发起这场运动的就是我任职的社会与经济学院——前身是“汉堡经济与政治学院”——的学生。

    汉堡大学抗议的学生。作者供图。

    诚实地说,我并不很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学校教职员工的办公室大多不和教学楼在一起。在我的想象中,这顶多就是每隔三五年就会来一次的“学生抗议”:象征性地在学院下面摆几张桌子椅子,扯起横幅,喝点汽水,吃点零食,好“名正言顺”地不去上课——也许因为是文科学院,很多老师会要求学生做课堂报告来计分,当报告是关于某本书长达好几十页的某个章节的内容述评,同时还要面对老师的虎视眈眈和同学们不知会从哪个边角里提出的稀奇古怪的问题,上课确实是一件费神的事。

    直到4月20日星期五,我在自己的课开始前大约一个小时打开邮箱,接到了一连串的学生邮件:“Z女士,我们的课还照常进行吗?”打电话给学院教学秘书,才知道事情没有那么轻松:“这个,确实,我们院都被占领了。很多老师把课搬到草坪上去上了。你知道,在美好的阳光下教学也是一件挺不错的事儿……”我强调我的课要用投影仪,所以无法进行草坪上阳光下这种古希腊式教学,请他答应帮我重新安排一间教室。后来的经历证明,幸亏我迫使他答应了这个要求,因为这是我们学院最后一间没有被“占领”的教室。

    即使是在1960年代末席卷西方的左翼学生运动中,和法国学生那种由大革命中的街垒巷战传承而来的“激进主义”做法相比,德国学生并没有那么热衷于“走上街头”。“德国人懒于抗议”,是一个流行于在以法国大革命为抗议模本的西方世界的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通识。在德语区——包括德国,奥地利以及部分瑞士——学生更多采取的是“房屋占领”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抗议方式。

    你当然可以说,这同德国人的务实精神有关:有那些走上街头的时间,还不如多钻几个螺丝钉呢。公众——包括抗议者本身——对抗议活动的感知却多是叙事性而非理性的。这些叙事以集体记忆的方式存在于历史中的那些“光辉时刻”里。对于德国人来说,这些“光辉时刻”有:1968年左翼学生运动、1982年发生在波恩的反对北约军备竞赛的抗议以及1989年的“星期一游行”。

    在1968年前后风行欧洲的左翼学生运动中,汉堡大学也“不是没有故事的同学”:1967年,当时的汉堡大学,也就是汉堡经济与政治学院的学生艾尔哈德·奈克曼递交给汉堡安全防务站高校工作组一篇理论文章。该论文拟出了一份关于“持续的高校叛动政策”战略性草案,主要目的是通过“汉堡大学学生群体的大规模行动”建立一个新的公共领域。该文章甚至被一名教授节选,作为口号呈交给时任德国驻荷兰大使:“德国的大学不是处在危机中,而是已经完全衰落。这一切只有通过一场革命来改变。”1967年11月9日发生的扰乱汉堡高校校长办公室聚会标志着事件升级到白热化阶段。阿尔伯斯和贝默两名学生打出了后来常常被别国学生引用的标语“袍下——1000年的污浊空气”,讽刺他们眼中过于保守的教育纲领,引得正在开会的很多教授也加入了学生的行列。综合而言,汉堡大学社会学科较强,所以也可以说,学生有政治敏感的传统。

    德语区学生更多采取的是“房屋占领”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抗议方式。

    而我们现在面临的就是对这些运动的某种致敬。

    经过之前几次抗议的“洗礼”,尤其是1960年代末的左翼学潮,几乎给欧洲的学生抗议文化定了调——学生抗议基本上走的都是“教育结合政治”的道路。政治,尤其侧重于社会政策,一直以来的主线是以建立民主为基石,注重民生也就是注重公平团结,同时也能带给人精神上愉悦的“无专制社会”。而教育在其中被期待发挥的作用是:以“议会外反对派”式的学生运动的模式,促成政治公共领域的重建。

    自博洛尼亚进程以来,德国的大学学制从六年制起的精英教育改为本硕分离,同面向就业市场的“国际”接轨。更多以市场为导向的大学教育毋庸置疑会导致整体教学过程更重视效率。这对技术更新快、成果直接与产品挂钩的工科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对一直以来都强调抽象理性思辨的德国文科来说,势必使“传统”出现某种断层。虽然博洛尼亚进程已有十年之久,德国文科却还没有找到一种能够很好地兼顾传统的内涵和新学制的结构的路数。在自由主义市场化经济席卷到教育、医疗这些原本属于公共服务领域的行业后,文科学生们不得不一边急于注重效率,“市场化”地完成学业,一边感叹那种由沉淀而来、自由而厚重、文采飞扬的讨论氛围不再。

    从这个方面来说,本次运动简直就是绝佳范例:话题由敏感的钱开始发酵,渐渐发展到“学制太过专制,没有自由讨论空间”,“课业压力太大”等带有政治色彩的讨论上。

    另一方面,抗议文化又不仅仅指抗议者的组织形式和题目内容,还包含抗议者同政府当局(譬如,德国从政府结构上不像法国那样是强中央政府制,从政府文化上又不像同为联邦制的瑞士政府那样致力于达成共识)、旁观者和媒体之间某种心照不宣的“路径依赖”。换句大白话说:之前是怎么做的,这次还怎么做。

    4月20日,我一到教学楼就迎上来几个站在原定教室的走廊门外一筹莫展的学生。我把改地点的通知钉到原定教室门口,又踩着高跟鞋、抱着电脑和上百页材料跑了半个校园去借投影仪数据线——因为占领运动,本院设备部不开门了——连着两天,在从窗外的校园传来的时有时无的摇滚乐中讲完了课,感觉自己不是走而是爬出了教学楼。

    4月21日,我下了课,教学楼管理员进来收拾教室,嘟嘟囔囔地同我说:“您知道,德国选择党我是绝对不会选的。但是,您看看!”他指着走廊上喷满的涂漆:“还社会与经济学院呢,这简直就是反社会型人格。在别的教室里面,他们在那儿吃饭喝酒睡觉,谁进去就把谁扔出来。这样的事情,德国选择党是希望拿到媒体上去报道的。然而您在报纸上见到了吗?”他一根手指扒着眼睛向下拉,做出个鬼脸:“都被压下来了!”

    到了4月23日,报纸上关于汉堡大学占领运动的报道早已销声匿迹。然而实际上,占领依然在继续。社会与经济学院所有有教学任务的教职员工收到一封关于教学楼被占领,相关授课人员要考虑改期或者改地点的内部邮件。办公室的入口处甚至放了一沓学生写的呼吁书。说是呼吁书,因为它乍一看像是一封写给教员们的信,但实际上它更像是一份宣言,因为它的标题是“教学楼被占领了!”,结尾也没有“诚挚问候”,而是“我们诚挚邀请您也来参加抗议,详情请见……”。这份宣言是这样开头的:

    “亲爱的老师们:在您的课上,我们不仅仅是学到,而是更深刻的理解了一个只看重钱的社会所具有的诸多问题。您教给了我们一个道理:有很多比新自由主义更好的社会模式。只可惜,今天汉堡大学的教学与科研却正在以最大的限度践行新自由主义。”

    就个人经历而言,与1968年盛行于西方的学生运动相比,本次运动连“议会外反对派”都不太像。因为,如果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新左翼尚以“议会外反对派”的形象反对体制内专制,最近的学生运动却反对的是建制本身:一边鄙视政治,一边认为政治确保每个具体个人得偿所愿是理所当然。

    然而它为什么又会通行无阻呢?也许部分答案在同为“中层”的同事对我叨咕的这句话里:“校董会也是支持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校董会需要学生会的票来被选为校董。”

    (笔者注:本文写于2018年4月25日。截至4月30日,汉堡大学的学生占领运动还在继续。如果读者有兴趣,欢迎关注后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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